【鑽石王牌 / 御澤】你的掌心我的心
※就讀不同地區大學的御澤
遠距離戀愛中
將脖子上的圍巾拉高抵禦不時吹來的刺骨寒風，御幸縮起脖子，呼出白色氣息，手腕掛著塑膠袋裝有在便利超商買來的晚餐，升上大學後的第三個冬季到了。天空顏色鉛灰暗沉，襯得細雪更加潔白，御幸站在原地仰頭，直到一望無際的灰漸漸被墨浸染成黑色，直到路上行人開始以他為中心紛紛打起傘來，直到幾千萬朵緩緩飄下的雪花，終於有一片降在他的眼鏡片上，化成一灘水。
「下雪了啊……」
御幸後知後覺似的喃喃自語，脫下眼鏡擦掉附著的水。「糟糕，忘記帶傘了。」
「……算了，反正就快到了。」
就這樣，御幸繼續往前邁步，如同日常的每一天，接下來在前面的第二個岔路左轉，就能看見自己那位於三樓，一人獨居空間剛好的租屋處。平日本就沒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來邀約出遊，剛就讀大學一年級時令人無法拒絕的許多酒會應酬，也隨著他成為前輩漸漸消失，除了打棒球和課堂以外的時間，御幸基本上都待在家。棒球依然占據了他大部分的人生，懷抱的不減熱情使他全心全意投入大學棒球聯盟中的賽事。解決掉晚餐後，御幸將屋裡累積的垃圾分類裝到垃圾袋中，明天是回收不可燃垃圾的日子，以前有次沒注意到塑料袋裡的紙片就放到了一起，被退回來的時候讓他放置了兩星期才願意重新檢查分類。
拿著替自己泡好的咖啡，御幸走到書桌，打開書本坐下準備課題，室內外溫差讓眼前的玻璃窗蒙上一層白霧，他伸出食指，百無聊賴地塗抹，塗抹畫出毫無意義圖像，塗抹寫出心裡某個名字，然後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嫌棄，將作品一口氣全部擦掉，窗外路燈昏黃的光完全透了進來，與室內燈光在書桌上形成兩道交疊的手影。
偶爾，真的只是偶爾，在習以為常的每一天裡，他會覺得缺少了什麼。
會覺得有點寂寞。
等御幸回過神，手裡早就拿起擺在旁邊的手機，螢幕正顯示撥出電話。
『御幸前輩？』
「啊、嗯，澤村。」
對方比想像中還要快接起電話，御幸迅速把手機放到耳邊，茫然盯著書本第十八頁文章之間行距的空白處，手指夾著筆旋轉，掉落，再次旋轉。
『真難得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過來，有什麼事嗎？』
「那個……你在哪裡？」
『我剛結束自主練習，正準備離開學校呢！今天投球的狀況很不錯喔！』
「你這傢伙又在亂來了嗎？」御幸立刻轉頭看向房間牆上的時鐘確認時間。「自主練習到這麼晚，快點回去休息吧。」
『我知道啦，真愛操心！』
「是你太讓人不省心了。」
『是嗎？我倒是覺得自己越來越可靠了！』
「那是錯覺啦，錯覺。」
『對了，我今天終於和朋友去吃了傳說中超級好吃的豬排飯！味道真的不是普通好吃！』
「是喔……有機會也帶我去吃吧？」
『好啊！』
「……」
『……』
沉默降臨在兩人之間占線良久，唯有呼吸輕輕的從手機另一端傳來，御幸坐立難安地來回在房裡繞了兩圈，停在牆邊靠著，忍不住開口：「你幹嘛不說話？」
『是御幸打電話過來的吧！』
「你在做什麼？」
『跟你講電話啊。』
「不是問你這個啦，除此之外的事呢？」
『走路，要到學校的停車場去牽車……啊，你等一下喔！等我喔！不要睡著喔！』另一端的戀人丟下不明所以的話，御幸還沒來得及發出疑問，澤村就迅速掛斷。
儘管摸不著頭緒，御幸還是放下手機，重新在書桌前坐下繼續準備課題，結果到了連咖啡因也抵擋不住睡意侵擾的深夜，到了課題反覆檢驗了好幾次、準備萬無一失，御幸都沒有接到澤村打來的電話。他離開座位，打起呵欠伸展四肢，想著之後再傳封簡訊給粗心的戀人，隨手拿了換洗衣物進入浴室。
在一個萬籟俱寂的冬夜，放鬆受盡低溫侵襲的身體泡在比體溫高出許多的熱水中，放眼望去盡是肉眼可見的暖氣，腦袋枕在浴缸邊緣弧度剛好的凹陷處，水分飽滿的毛巾敷在閉起雙眼上，適當地熨燙滲入毛孔，意識隨著水波陣陣拍打逐漸遠去，就要進入睡眠……的同時，門鈴驚心動魄地急促響起！
任何人都會被嚇得跳起來吧？
御幸睜開眼，一股異樣的預感迫使他不情願也要動作迅速地離開浴缸，熱水嘩啦漫出，即使確實擦乾身體穿上衣服、開了暖氣，濕漉漉的頭髮和頸間的水氣讓御幸有點冷，他趕到玄關開門阻止繼續擾鄰的門鈴響聲。
預感成真了。
出現在眼前的正是幾個小時前身在遠方的戀人，鼻頭和臉頰被凍得可憐兮兮泛紅，脖子繞了兩條圍巾還瑟瑟發抖，羽絨外套和脫下的安全帽沾著陰沉濕氣，只有手中提著的關東煮冒著蒸騰熱氣，讓人看一眼就明白是到了附近才買的。
「打擾了！一起吃消夜吧！」
御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然而澤村卻像從隔壁鄰居家過來似的向他打招呼，神情如昔活潑爽朗，御幸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，指尖碰到澤村身上的薄冰氣息才氣急敗壞地將人往屋裡帶：「你這個笨蛋在幹什麼啊，快點進來！」
「哇……御幸前輩，你家好溫暖喔！」
「你才冷死人了，給我乖乖待著。」
御幸抽回手轉身進房，澤村脫下鞋子，熟門熟路地跟在後方進入室內，等澤村把關東煮放到桌上後，御幸已經把毛毯拿出來正準備替他披上。澤村背過身脫下層層保暖衣物，兩條圍巾下的毛衣裡、羽絨外套內襯、手套中都貼了暖暖包，他接過御幸手裡的毛毯裹上，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。「沒事、沒事，你看！我有好好做保暖工作的！」
「笨蛋！就算這樣，為什麼要在這種天氣裡大老遠騎車過來啊？」
「當然是因為想見你才來的啊！」
御幸被澤村一句話堵得頓時無語，他想擔心歸擔心，有幾個月沒見面了，自己其實還是挺高興的，也不再多說什麼，抓起澤村不冷不熱的雙手就放進自己懷裡仔細的摩娑搓暖，放到嘴前用心的呵氣捂熱。「你還真是喜歡我啊……喂，手也太乾了吧，我給的護手霜有在用嗎？」
「這不是當然的嘛！」
澤村露出笑容予以肯定，儘管御幸並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回答哪句，此刻卻不得不相信這個為他帶來甜蜜和滿足的答案。
密閉的室內空氣悶熱乾燥，吃下關東煮後，澤村臉色逐漸紅潤起來，發了些汗，他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待再一起了，相對無語卻也不尷尬，寧靜流淌的時間夾著整日庸碌下來的疲憊。即使會打電話和傳簡訊，他們個性都不是會每天給對方聯絡的類型，像這樣待在一起時也不會聊個不停，與此相反，感情卻隨著分開日積月累。御幸比澤村更快吃完自己的那一份，從置物櫃拿出護手霜和護甲油，抓起澤村空閒的右手就開始護理起來。
「……不然我還是回去吧？」
澤村喝下最後一口湯，感覺到那口溫熱的液體沿著喉嚨滑下，落到胃裡蘊釀出足以讓他行動的熱量，他看著御幸全神貫注而半斂的眉眼，嘴張了又閉，閉了又張才憋出一句話，或許是在這樣的雪夜裡低聲輕語格外使人恍惚，御幸停下手上的動作好一會才應了聲：「什麼？」
「我看御幸前輩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，下次再找時間……」
脫口而出的話語似石子落在雪地中，陷在小小的不規則印記裡，然後被降雪慢慢掩埋起來。御幸捧起澤村的另一隻手，他在護理的過程中發覺了澤村在自己視線所不及時訓練增加的細繭，想像出自己手套接不到的那顆投擲而來的那顆棒球，忽然對於兩人一前一後行進的時間感到不甘心。
「幹嘛事到如今這樣想，你說過是因為想見我才來的吧？」
「嗯。」
「我剛好也想見你，所以你來的很是時候。」御幸看著對方，身體微微前傾，握緊掌中戀人的雙手，一字一句：「不過我希望你下次不要讓人這麼擔心。」
「……什、什麼嘛，這種事不說出來，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啊！」
「現在說啦，你滿意了？」
「哈哈哈，我就知道！沒有我澤村榮純陪伴的日子，御幸前輩肯定孤單寂寞覺得冷吧！」見到御幸恢復一貫的神情，澤村朝他大大張開雙臂示意：「現在本人就在這裡，想怎麼撒嬌取暖都行喔！」
「才不想被你這麼說，是誰大半夜騎車過來按人家門鈴的啊？」
「不用害羞嘛！」
儘管挑眉撇嘴說出來的是調侃，御幸卻絲毫不放過澤村主動投懷送抱的好機會，將他拉近，用全身氣力緊緊擁住，澤村也不甘示弱回抱，劇烈的心跳壓在彼此胸口，相同節奏的鼓動捶打胸腔發出共鳴，血液喧囂著沸騰起來，細胞發出愉悅的嘆息，像一場乾旱後的及時雨，讓枯槁消沉的心靈都得到滋潤。
「……你明天幾點回去？」
「我明天下午才有課。」
「真不巧，我早上九點的課。」
互道晚安熄燈，雙方在你來我往的堅持下勉強擠在一塊睡，澤村才沾上香軟白淨的枕頭和棉被沒多久便心滿意足地不想動了，在御幸懷中非常緩慢的調整姿勢，好讓彼此都能睡得舒服。窗外的風聲催人入夢，溜進房裡的月光悄然勾勒出單人床上隆起的起伏山丘形狀，暖暖相擁，靜靜相纏，只是這樣待在身邊，什麼也不做，所有的煩惱思考全都沉眠，再也不困擾。
「我幫你調好鬧鐘時間，你可以睡飽再走，早餐擱桌上起床記得吃，我出門時順便幫你把油加滿吧，回去路上騎車小心。」
「嗯……」
澤村回答時微微勾起唇角，眼皮動也沒動，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這一連串的交代，御幸撥開戀人散亂的瀏海親吻額頭，在睡意席捲而來的迷糊中提醒自己得留張紙條，否則這個笨蛋絕對又會讓他瞎操心。
End.